1909年，弗洛伊德发表了对一个强迫性神经症患者的分析治疗的部分记录——《对“鼠人”的分析》。

“鼠人”这一名字来源于这位患者强迫性神经症的起因。弗洛伊德对该患者的治疗采用的主要是自由联想技术。

该患者是一名男性，年龄大约30岁，受过大学教育，患强迫症多年。有许多强迫症症状，如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降临到他父亲和她所爱的女人身上。有时有强迫性意向，例如想用剃须刀刺自己的喉咙。他长期和自己的这些强迫症状作斗争，但结果都无济于事。用过各种躯体疗法，也都没有效果。

在找弗洛伊德进行分析治疗前不久，他作为预备役军官参加某地的一次军事演习，每天，生活非常紧张，症状曾经在短期内有所减轻。有一天在行军途中休息时，听一位军官讲故事谈到古埃及使用的一种残酷的刑罚，即用一个罐子倒置在犯人的屁股上，里面放几只老鼠，老鼠没处跑，就钻进犯人的肛门。自从听了这个故事之后，病人便增加了一个强迫观念，就是要把这个惩罚施加在他的女友和他已经死去多年的父亲身上，这个念头反复出现，为此他很焦急，才来找弗洛伊德要求治疗。

在正式开始治疗之前，弗洛伊德告诉患者自由联想治疗方法的原则，患者必须毫无保留地说出所想到的任何事情，不要对联想到的观念有所选择或取舍，即使想到的是一些令人不快的或者潜意识的思想，也要说出来，不要对这些发现做任何形式的评价。而且告诉患者，治疗的成功，特别是治疗时间的长短，都依赖于他是否遵守这个分析技术的基本原则。

该患者非常了解弗洛伊德的学说，所以他对治疗过程表现的比较配合，一开始，他就开始进行自由联想，讲述自己幼年的经历。

自由联想一

患者对自己的家庭背景进行了一些联想。他的母亲幼年时是被一家富人养大的，父亲结婚后也因为母亲的关系而得以享受舒适的生活。患者幼年时，从父母的玩笑中了解到父母相识前，父亲曾爱上了一个出身贫穷但非常美丽的姑娘，在他父亲死后不久，有一天，患者的表舅对他说，等他完成学业后和表舅的女儿结婚，这样就可以和一家大公司有联系，将来就业容易。家庭的这个计划打乱了他，因为这时他正和一个贫穷的姑娘相爱。是走父亲走过的道路呢？还是和贫穷的姑娘结婚呢？他心里很矛盾，就在这时，他的病加剧了，从而休学数年。

弗洛伊德指出，这是他患病的真正动机，目的是拖延学习时间以逃避不自愿的婚姻。一开始，患者不承认这一点，后来他逐渐认识到自己患病的根本原因是究竟要照着父亲样子去做，还是遵循自己的爱情去做。这两者之间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自由联想二

患者联想到几年前在父亲病危时，他去睡觉了，醒来后得知父亲已经去世。他当时不在场，听别人说父亲临死前还叫他的名字，以后想起来就很痛苦，甚至把自己当成罪犯，强迫观念也加重了。

患者还想到十二岁时就爱上了他一个朋友的妹妹，对方没有表示和他要好。当时他曾想，如果他遭到不幸，那个女孩子就会对他亲热，例如父亲死了。脑子里出现这一想法，他就努力去否定，至今也不承认自己希望父亲死。

在对这一联想进行分析时，弗洛伊德指出，要父亲死是他幼年的希望，患者极力否认。弗洛伊德告诉他，按照心理分析学说，成年的恐惧和幼年时被压抑的愿望是一致的，潜意识的想法和意识的想法刚好相反。患者表示不同意这个说法。弗洛伊德认为，这是他长大后对父亲强烈的爱不允许幼年时的恨停留在意识里。当然这种恨必然有它的来源。患者还是不认同弗洛伊德的这种解释。于是弗洛伊德让他继续进行自由联想。

自由联想三

患者想起，大约在七岁时，因为他弟弟长得比他漂亮、健壮，所以他嫉妒弟弟可能和她美丽的女教师要好，曾用玩具枪打过弟弟，对此有过自责感。后来又对他所爱的女孩有过复仇的幻想，因为她表示不爱他。弗洛伊德解释说，这些应谴责的想法来自幼年期，是残存在潜意识中幼儿性格的一部分，而道德上的责任不应加给儿童。

患者承认在他长大后虽然和父亲关系好，但回忆在他小时候，两人之间也有矛盾。父亲对他性早熟的行动表示过不满。父亲在死前不久，看到他常和贫穷的女友在一起，也曾表示过反对。在父亲死后数年，即他26岁时，第一次有机会和一个女性性交，初次体验到快感时，曾闪过一个念头“多么痛快！一个人真可能为这件事去杀死他的父亲”。弗洛伊德向他指出，这实际上是他儿童期观念的再现。

阻抗的出现及其分析

患者幼年时对女子的身体有着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在他四五岁时，曾在美丽的女教师裙下爬过，并抚摸她的外生殖器和下体，而且曾经偷看女教师入浴。

六岁时，他曾经有阴茎勃起，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认为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如果把这些想法大声说出来，父亲就不能知道。另外还与一些怪想法，例如，如果想到父亲死，父亲就会死，因此，这时必须想别的事来阻止这个怪想法。

在治疗中，患者第一次讲到“老鼠处罚”的事件时，吞吞吐吐，表现羞怯，反复声明这些想法不是他自己愿意想的，而是另他所厌恶的。弗洛伊德立即向他说明关于治疗中的阻抗问题，并直接指出克服阻抗是治疗的规则，必须遵守。

同时，弗洛伊德对他的自罪感做了分析，指出自罪感是潜意识的，事实上他长大后没有犯什么罪。自责是因为触动了自己内在道德。道德的自我是意识的，而邪恶的自我是潜意识的。患者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但他能回忆起在儿童时期另一个自我所做的事。弗洛伊德告诉患者，潜意识与幼儿期有关，潜意识的心理活动就是幼儿期的心理活动，只不过是在以后的生活中这一部分被压抑了。这些被压抑的潜意识动机转化而来的观念构成了他病中的非自愿想法。

移情的出现及分析

患者还联想到幼年时曾有过手淫行为，并受到父亲的惩罚；在三四岁时他咬了别人，被父亲打了一顿。从那时起，他的性格就变得怯懦。他还想起幼年时也曾反抗过父亲。患者在这段时期的联想和幻想中，都开始用粗俗肮脏的话辱骂弗洛伊德本人和他的家人。但在病人慎重考虑的理性行为中，仍表现出尊敬和礼貌。常常一面说着骂弗洛伊德的话，一面又说自己的想法不对而责备自己。有时用手捂着头，表情痛苦，说医生宽宏大量，他自己不对。显然，这时他已经产生了移情现象，即把幼年是对父亲的矛盾态度投射到了弗洛伊德身上。

最后，通过长时间的联想和弗洛伊德及时的解释，病人逐渐认识到幼年对父亲的真实情感，也认识到对父亲和女友“老鼠惩罚”的想法实际上是幼年的幻想等。从那以后，尽管其他强迫症状未能完全消失，但老鼠惩罚的强迫观念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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